(71)他說,你不知道,我在住院期間看到很多被配偶拋棄的病人

作者:艾寧
出版社:中國中醫藥出版社
出版時間:2009年1月

(71)他說,你不知道,我在住院期間看到很多被配偶拋棄的病人

文章admin » 週三 2月 03, 2010 10:25 am

他說,你不知道,我在住院期間看到很多被配偶拋棄的病人

  小時候受到驚嚇時,母親會把手插入我頭髮中撫弄說:“摸摸毛,不嚇,不嚇……”我往往就定下神來。這種安慰小孩子的方法被一代代地沿用下來。我是這樣哄女兒的,將來也這麼哄外孫子。這種用在孩子身上的“哄”法,人們認為對成人不適用,更不會承認這也是一種醫療方法。
  一個年輕人最近睡眠不好,我讓他母親“哄哄”他,因為他剛剛參與了一次死刑執行,我認為他內在受了驚嚇,為此,年輕人笑我缺乏理性。首先,他不承認自己受了驚嚇,這有他的沉著、鎮靜為證。再者,便是受了驚嚇,他又不是小孩子,媽媽哄哄就能哄好?不管這個年輕人怎麼認為,他母親完全接受我的建議。
  一位朋友,四十多歲了,路遇一起交通事故,他很有效率地報警、救人,表現得十分出色。事後,他病了,厭食、無力、失眠……到醫院檢查沒有查出問題,吃藥、打針也不見效。看他一臉倦容、打不起精神的樣子他妻子很著急,認定他得了大病沒有被檢查出來,領著他到各醫院查來查去,弄得他很有精神壓力。一天,他鄉下七十多歲的老母親來看他。母親一見他就問:“你鼻樑發青,受什麼驚嚇了?”他和妻子都覺得好笑,一個成年人,便是遇到和處理一些非常事件也是很正常的事,有理性的支撐,怎麼可能受到驚嚇呢?可他母親堅持說他受了驚嚇,得叫叫魂。於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到屋外像他小時候喊他回來吃飯那樣呼喚他的名子,又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捋著他的頭髮給他吟唱“安魂曲”。看著母親那麼投入,他也就樂得撒嬌,任由母親擺佈了。我們再見他時,他又恢復到先前精神煥發的樣子了。朋友們問他是怎麼把病治好的?聽了他的講述後大家又不得不驚歎他母親精神安慰作用的神奇。
  有理性的保護,非常事件在我們身上不以驚恐的方式表現出來並不等於我們的精神沒有受到衝擊。我在非常事件面前往往表現得從容冷靜,但事後那些在事發時驚慌失措的、當場昏倒的、一時精神措亂的人都恢復了常態,我卻一天比一天倦怠直至犯心臟病。
   “母親”不僅是生物學意義上的更是心理學意義上的。“母親”能揭去覆蓋在我們身上的理性外衣,直接撫慰我們的心靈。理性可以充當“父親”,但不能替代“母親”。不管“父親”如何“教育”我們,對於我們的心靈來說還是需要來自“母親”的安慰。因此,“哄”這種對待小孩子的小伎倆在某些時候就起著很重要的作用。
  見過母親治療因受驚嚇而精神出偏的病人。母親一邊飛快地點刺針灸,一邊“哄”著病人。當病人最終無力地伏在母親懷裏哭出來後,情緒就漸漸趨於平穩了。
  母親治病用的往往都是小技。小時候,我閒時會按母親的吩咐買幾根四分粗細的竹子,一節節鋸開,制做許多一寸半高的小竹罐。用中藥把做好的竹罐煮上,母親按穴位紮上針,我用鑷子從鍋裏夾出竹罐甩一下水,趁熱扣在針上……母親還讓我用艾葉像捲煙一樣卷成一支支“雪茄煙”整齊地碼放在盒子裏。有來訴稱胃疼、肚子疼、叉氣、打嗝的,拿出一支點燃,灸灸肚子或小腿上的“足三裏”、“三陰交”等穴位,往往不用吃藥就好了。有一年,大弟弟得了急性闌尾炎。一聽西醫說得開刀,他一下子滾下床捂著肚子就逃出了醫院。母親急了,讓我捉他要給他針灸,可弟弟爬上房,我也捉不到。那時還沒有糖衣藥片,想哄弟弟吃藥也難,全家只能坐等他穿孔從房上掉下來。我和弟弟反復商量,他只接受一個治法——灸,而且只能是我給他灸。弟弟到底沒做手術,沒吃藥,也沒扎針,連我也不相信闌尾炎能灸好。
  中醫治病的方式都可以歸入小技類,能用小技治好的病當然不能算是大病,從這點上說中醫治的病是小病我也不反對。在心理上,我們有時希望自己得的是大病,我那位被割去一側肺子的同事後來對我說,她之所以沒有聽從我的勸阻而做了手術是想用做手術向人們證實她得了大病,為的是堵說她裝病之人的嘴,開胸手術當然是大病。可更多的時候我們不希望自己得大病,比如,患上需要換肝、換腎、換骨髓這樣的病。因為在真得了大病的情況下,我們首先面對的可能不是病而是更難面對的東西——人性。
  我一個做了大手術的同事求我給當地報紙寫篇稿子讚美一下他的妻子,表達他對妻子的感激之情。我笑他作秀,兩口子之間用得著這樣嗎?他說,你不知道,我在住院期間看到很多被配偶拋棄的病人。在病房內,當守護病人的常常是父母、兄弟姐妹,而配偶根本不露面時,就說明病人被配偶拋棄了,而被拋棄對人的打擊往往比患病的打擊更大。我給同事寫了這篇表揚稿,同時感到些許悲哀,現代科技在許多方面把人性放入前所未有的嚴酷考驗中。在我一個朋友急需幾十萬元手術費時,他的家人卻沉寂了。我一個個“捉拿”他們,逼迫他們拿錢。被我逼得沒法,他的父母說:“你能向我們保證手術成功麼?不能,那你這不是讓我家傾家蕩產、人財兩空麼?你有什麼權力來逼我們?你先拿出幾萬元來,然後再來逼我們要。”我從來沒有向朋友學說他父母這番話,如果父母對孩子的感情都承受不住這樣的醫療考驗,我們又怎能要求配偶、兄弟姐妹做得更好?有一天我接到醫院電話,說有一個住院老太太的兒女們因承擔不了醫療費,紛紛棄老人而去,讓我這個維護婦女權益的人管一管。我費了好大勁把老人的兒女們找到一處,連哄帶嚇要來錢送到醫院。老太太沒有因我為她拿來醫療費而高興,而是拒絕進食而死。這讓我感到如果“治病”這事要是弄得過大,大得讓愛情、親情承受不了,我想,死亡的幻滅感也可能是由某些失望引起的。雖然這不幹醫學啥事,但很有做一些調節的必要,我們應如何調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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